(一)
我最早知道“大溪地(Tahiti)”这个地方,是来自画家高更生平。那时候,中年高更(Paul Gauguin)为了逃离在欧洲的穷困生活,带着追求“原始纯真”的理想到了大溪地。尽管他后来因为自己大溪地题材作品而成名,但其生前在经济上无论到了哪里都穷于挣扎。
那是在1891年,大溪地在此前一年正式并入法国,法国人的大量涌来带来欧洲生活方式,物资从那时开始就几乎全靠从法国进口,运输周期长导致成本极高是一定的。

(在大溪地连酒都喝不起的画家高更。)

(高更在大溪地晚期创作的《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被视为他的巅峰之作,现存于美国波士顿博物馆。)

(高更名画《沙滩上的大溪地妇女》。)
我着手买机票的时候就领会到了大溪地令人谈虎色变的昂贵,从洛杉矶飞岛也就8个小时,经济舱的票价直抵$2000,商务舱更是自$8000起跳。
岛上的酒店宿费也很惊悚,本岛一夜价格徘徊在$500,不松动,无打折。
我猜当年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大溪地的高更,穷得一时半会都没钱回去。

(大溪地及其群岛孤零零位于太平洋中。)

(抵达大溪地时是就要天明的凌晨。)
大溪地,学名“法属波利尼西亚(French Polynesia)”,是位于太平洋看上去四六不靠的法国属地。
从洛杉矶选坐法航(Air France)去大溪地,进机一看才知道机内各部尺寸小到难以置信,连走道之宽都窄到几乎通行不畅。
尽管如此,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大窝子满口法语的家伙,还是挤满整一飞机,完全没有空座。
大溪地之价说到这里,也只是“前菜”,岛上希尔顿的酒店早餐要价$89,这是我听说过的最贵一宰,就这往往还需另加6% 的消费税、1-2%的服务费,少数情况下还会加收酒店费(resort fee),历经如此接二连三的鼓捣,一顿早餐超过$100轻而易举。
天价早餐我后来去吃过两次,没有意外没有惊喜,真的只是天下最平常的种类和货色。

(大溪地希尔顿酒店在本岛算是上乘之选。)
都说大溪地是富人的天堂,一进在地超市,对如此坊间耳语的验证此起彼伏,这里超过70%的商品来自远方进口,一概被先征进口税(最高可达20%),然后再征16%的商品税,如此折腾,超市价签上的数字极度难看,是必然的。
这么说吧,在当地家乐福超市买一只烧鸡,价格是美国Costco的两倍多,苹果也要将近$4一斤。商场中摆玩具摊的中年妇女跟风在卖山寨Labubu,张口就要$49,山寨没个山寨的谦虚。

(法国的家乐福是大溪地的主要超市。)

(家乐福中出售的烤鸡肉质稀松出人意料。)
上岛第一天和儿子在家乐福买了3个小苹果、2小袋薯片和2小盒饼干,总价$22,一路领教着大溪地物价奇异的我们,为此竟然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击掌相庆“还好还好”。
须知美国人的平均工资比法国人要高出约 32–40%,就这几号鸡肋般的破玩意,在洛杉矶的买价不会超过$8。

(商场出售玩具的摊位也卖Labubu。)
横看和纵观,我都很难悟出大溪地物价高企的社会与财务逻辑,你尽管可以用“高端旅游地”这堆概念框套,但其物价是2倍的马尔代夫、3倍的巴厘岛、4倍的普吉岛,如此举世罕见的物价死结,用什么理由都很难尽释。
更无疑,物价的居高不下也一举造成“本地人陪绑”这个最大遗憾。就在大溪地市中心港口,我和儿子在当地的食品餐车(当地最具特色的贩售方式)旁吃了顿简易晚餐,结账时才知道价格竟高达$50,囊中储备不足的我们不得不冲去马路对面的提款机紧急提款。

(简易的食品车是大溪地著名的“特产”。)
儿子跟我说好明早一定会去吃酒店绑在房价内的早餐,这是他N多年从未有过的允诺,主要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以往人生每遇这种时候,此汉会毫不犹豫选择睡过日上三竿。

(希尔顿酒店的海景相当酷帅。)
(二)
从大溪地还要坐飞机再飞50分钟才到的波拉波拉岛(Bora Bora),实际上比大溪地更负盛名,很多人知道我要去大溪地,往往困惑地追问,“是不是波拉波拉”?
这也难怪,从奢华程度来看,大溪地远不如波拉波拉,后者有着成群成片的豪华酒店聚落,$8000美金一晚的业内日租之王也在这里,早成全球所谓“勇者”一掷千金的试炼场。

(记录波拉波拉之美,图片没有说谎。)

(大溪地前往波拉波拉的飞机超小。)
波拉波拉之贵,贵在水上屋(overwater bungalow),这是一种建在礁湖、海湾或平静水域上的住宿建筑,主要的结构支撑是由水泥桩或防腐木桩插入海底,形成悬挑式平台,小屋本体则使用天然材料(如茅草、木材)结合现代技术建造。
水上屋的概念最早出现于1967年,由3位来自南加州Newport Beach的美国人Jay Carlisle、Muk McCallum和Hugh Kelley,在大溪地邻近岛屿瑞阿特阿(Raiatea)的Bali Hai Boys酒店首创。他们在当地缺乏海滩资源的情况下,首次将传统的波利尼西亚草屋移植到水上,成为水上屋前身。

(瑞吉斯酒店的水上屋。)

(四季酒店的水上屋。)
这种酒店房间模式商业成功之后被扩展到波拉波拉,该地因环礁泻湖的清澈被视为建造水屋的圣地。
到了1980至1990年,水上屋在波拉波拉开始大面积繁衍,蔚为壮观。初期的它们多为简单草顶小屋,后来逐渐加入玻璃地板、私人甲板乃至无边泳池等现代豪华元素,每夜宿费也肉眼可见地水涨船高。

(3位美国男人设计了最初的水上屋。)

(最初的水上屋内部看上去蛮不错。)
我们这次在波拉波拉所住为洲际酒店(InterContinental Le Moana) 具有将近40年历史的水上屋,独享岛屿最南端的玛蒂拉岬角(Matira Point) 。
波拉波拉最早的水上屋出现在“Bora Bora酒店”,遗憾其于2008年永久关闭。如此,洲际的水上屋就跃升岛上资格最老的一批,一共66座。它们于2004年前后做过翻新,但仍保留了最初的布局与结构,至今都被赞誉充满“老派波拉波拉风味”。

(洲际酒店水上屋是波拉波拉岛最老一批。)

(我们分到的是洲际第73号水上屋。)
(三)
在波拉波拉旺季度假,住最便宜的水上屋也要$1300以上一晚,如果选住拥有批量水上屋的豪华酒店四季(Four Seasons-100座)和瑞吉斯(St. Regis-90座)酒店,每晚平均收费为$2000-4000。
水上屋的基本收费一旦“搞掂”,附加服务也纷至沓来,比如专为水上屋设计的小船送饭,官称“独木舟早餐(Canoe Breakfast)”,就是独树一帜的绝妙创意。

(正式进入73号水上屋。)

(水上屋内装不俗,还真对得起高价。)

(屋内跟水相关的建造比比皆是。)
在洲际酒店,这种独木舟早餐每顿固定菜单但可以更改或添加菜种,每位$98,相比其昂贵的水上屋房价和餐厅自助早餐的$60,价格算是不黑。
我订的是早上9点开饭。时辰到时,只见一艘奇异之船远远而来,上坐一男一女,一男雄壮、满臂刺青,想必是划船人。一女苍老精瘦,一手操持到达我们阳台之后的摆盘装饰等等所有事宜。
饭菜分量丰厚,相比岛内针尖菜毛都冠以高价的修为,反差颇大。

(酒店送来的“独木舟早餐”。)

(摆好在阳台的“独木舟早餐”。)
波拉波拉岛上最贵的水上屋是康拉德波拉波拉岛度假村(Conrad Bora Bora Nui)的总统别墅(Presidential Overwater Villa),它因美国名人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在此丢失过钻石耳环而声名大噪,每晚宿价接近$8000。
这次在洲际,也看到有两栋烧焦了的水上屋突兀地横在那里,显得触目惊心,究其原因,竟然是3周前因为电路故障起火导致。
不禁感慨,商业的湮灭只在分秒。

(康拉德波拉波拉岛度假村的总统别墅。)
(洲际酒店3周前被烧毁的水上屋。)
无论如何,波拉波拉大面积水上屋的成功使这一酒店住宿概念成为热带度假村的奢华标配,被马尔代夫、斐济、泰国、马来西亚等地争相效仿。
如今,最密集与最昂贵的水上屋已不在波拉波拉,早被马尔代夫取代,但称其为“水上屋之父”,绝不为过。
(马尔代夫康莱德酒店( Conrad)推出的每晚$10000美金的The Muraka,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二层结构,上层为泳池、日光平台与卧室,下层则位于海平面下,可观赏珊瑚与鱼群 。)
(当年发明水上屋的3位美国男人如今只剩下2位,他们是Jay Carlisle 和 Muk McCallum,此为他们2012年的照片,如今二位都已经90岁了。)
说回到画家高更当年,据说穷得连酒都买不起。他是个重度酗酒狂人,尤其在痛苦和病重的晚年,时常要靠酒精麻痹自己。因此,他经常用画作交换酒精、食物或医药,过着“一张画换一周米面”,“一瓶酒抵几天饭钱”的难熬岁月。
当时这里就已经是“殖民物价”,各种运输费用造成本地物价高出法国2-3倍。有记载说高更甚至喝过一些劣质酒或替代品,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水上屋的构想极为出彩,让人着迷。)
今日的大溪地应该早已没有高更这种充满精神追求的生物,人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上演的是愿揍愿挨的超级剧情,主打“一夜千金”与“一生难忘”的微妙关联。
即便如此,如果你去查旺季波拉波拉岛上那些装腔作势的顶级水上屋,竟至一概欠奉,日日如此。
特么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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